自2008年下半年以来,相当一批农民工退出城市劳动市场返回乡村。不仅如此,随着国际金融危机影响的加深,国内部分企业,特别是珠三角、长三角及中西部地区众多中小企业将要经历艰难的产业调整转型过程,预计到2009年五六月份,农民工进城就业难的问题将会更加突出。这一现象已经引起党和政府以及社会各界的高度关注,国务院为此还专门发出通知要求各地做好返乡农民工工作。本文拟从发展经济学的角度,探讨农民工回流的实质和相关出路。

　　从表象上看,农民工大规模返乡回流在时间上发生在国际金融危机之后,并且在很大程度上的确是受到了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但我们又不能简单地把农民工返乡回流归咎于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以发展经济学视野透视这一现象,理性地看待当前国际金融危机所产生的冲击,把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流动问题与经济发展道路和经济增长方式的选择联系起来,才有可能更深刻地把握问题的实质,进而从根本上找到解决农民工问题的策略。

　　发展中国家在工业化尚任重道远的同时,还必须面对经济信息化的诸多挑战。在这种时代背景下,走新型工业化道路是包括中国在内的发展中国家现实而明智的选择。但是,这种选择本身也意味着今天的发展中国家要承担比发达国家早期工业化更为艰巨的历史任务,在资源配置、产业结构、市场结构及增长方式等方面必须顺应不同于发达国家早期工业化的新的时代要求。与发达国家早期工业化相比,在新型工业化道路上,发展中国家传统农业的剩余劳动力转移过程必将更为复杂,更为艰辛。

　　一般而言,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或城乡人口流动是发展中国家由传统农业社会向现代工业社会变迁过程中必然出现的劳动力结构调整现象。但是,与发达国家早期的发展经历相比,我国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有一个鲜明的特征:相当数量的农村剩余劳动力难以融入现代经济,不能真正为现代经济所充分吸收和利用,而是在城市形成“候鸟栖居型”的农民工阶层。农民工阶层的存在,绝对不只是与城乡户籍管理等制度性因素和歧视等社会性因素造成的劳动市场不完善、劳动力市场分割问题有关,更重要、更关键的是,它反映了农民工劳动供给对劳动市场需求的不适应性。农民工阶层的“候鸟栖居式”存在,是农民工返乡回流的客观前提。从这个意义上说,农民工返乡回流现象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我国经济发展过程中的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即新型工业化进程中产业结构的调整升级与农民工人力资源之间的不适应。只要市场存在非均衡,就必然相应地存在着调整非均衡的压力与趋势。因此,就像农村剩余劳动力向城市转移一样,部分农民工退出城市劳动市场返乡回流也是劳动力市场配置资源、劳动力结构自发调整的正常现象。金融危机的影响只不过是以一种消极的方式加剧了这一自发的调整过程。

　　在宏观的层面上,从长期的经济发展视角理性地思考金融危机的影响,我们也可以把它看作是以一种否定的形式出现的自发纠错机制。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至少可以使我们获得三点启示:第一,以大量耗用原材料和能源为基础,以农民工廉价劳动力为条件,过度依赖外部市场的经济增长模式已经进入“收益递减”阶段。第二,作为农业人口众多的发展中大国,中国的新型工业化不能脱离农业现代化;包括改造传统农业在内的新型工业化,迫切需要调整经济结构、产业结构。第三,在新型工业化道路上,包括农民工或农村剩余劳动力在内的传统农业人力资本投资问题,显得尤为紧迫。

　　表面上看,农民工返乡回流是一种消极因素,因为它会妨碍农村剩余劳动力向其他产业转移,会加剧农村劳动力的过剩。但是,理性地看,农民工大规模返乡回流作为劳动力市场资源流动配置的一种形式,它是经济结构要求调整、产业结构要求转移升级的前兆反映。因此,积极的策略是,重新整合配置返乡农民工人力资源,下大力气进行返乡农民工人力资本投资,以适应新型工业化的客观要求。

　　返乡农民工人力资源重新整合配置至少有两个途径:其一,引导返乡农民工投身于改造传统农业、建设中国特色现代农业和社会主义新农村的事业。返乡农民工虽然还没有转化为现代意义上的产业工人,但他们在城市务工过程中,接受过职业培训,掌握了一定的技术和工作规范,接触过现代城市文明和新的生活方式,开阔了眼界,与传统意义上的农民有了较大的区别。农民工返乡的同时,会把技术、资本、知识、观念、企业家精神等带回家乡,从而推动农村进步、传播现代文明。返乡农民工是改造传统农业、建设新农村的宝贵的人力资源。其二,支持返乡农民工在建设小城镇、发展县域经济过程中创业。近年来,受土地紧缺、人民币升值、汇率变动等因素的影响,沿海地区酝酿着新一轮的产业调整升级,部分产业资本、劳动密集型的产业将向中西部地区转移。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更是加剧了这一产业转移过程。另一方面,与转变经济增长方式相关,我国启动扩大内需战略,大量资本投向农村教育卫生社会事业,投向城乡基础设施建设,小城镇建设方兴未艾,新农村建设力度空前加强。总之,产业梯度转移产生的劳动力需求,以及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经济发展战略的调整,为回流农民工返乡创业提供了广阔的舞台。

　　返乡农民工人力资源的重新整合配置,无论是哪种途径,其配置效率与绩效都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返乡农民工的人力资本质量。因此,采取多种方式,动员多方力量,大力发展农村中等教育、职业教育和成人教育,加强对农民工的职业技术培训,是目前的当务之急。

　　(作者单位:武汉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