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打倒孔家店”看作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纲领性口号，是一种夸大和曲解，缘于陈伯达等人加工改造

　　问：王教授，您好！最近看到您的新著《五四精神新论》。据我所知，这是今年惟一一本探讨“五四”精神的学术著作。我们知道，长期以来“打倒孔家店”被认为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纲领性口号，但您对此提出了质疑。那么，您的研究有什么新发现？

　　答：长期以来国内外学术界对五四运动和五四精神的评价与定位存在诸多论点，《五四精神新论》的一大主题，就是如何深入理解“五四精神”，它像一条红线贯穿全书始终，集中映现的是中华民族精神的现代奠基。长期以来“打倒孔家店”一直被当做五四口号，甚至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主要口号。不仅一般学者、一般读者这样说，甚至包括胡绳这样的权威学者以及许多国家级权威报刊媒体，也都使用这种提法。而海外的一些学者，多半也藉此把断然否定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激进主义，判定为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思想主流、精神实质。如美国威斯康辛大学历史系教授周策纵的专著《五四运动：现代中国的思想革命》（1960年哈佛大学出版社英文版，1996年中文版）；林毓生所著的《中国意识的危机——“五四”时期激烈的反传统主义》（1979年英文版，1986年中文版）等。但是，从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各种代表人物来看，无论是最主要的五位代表人物——蔡元培、陈独秀、胡适、李大钊、鲁迅，还是略逊一筹的一般代表人物——刘半农、周作人、易白沙、吴虞等人，甚至包括思想最激进、最极端的钱玄同，任何一位五四运动代表人物都没有提出过“打倒孔家店”的口号。在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五位主要代表人物中，只有胡适一人，在1921年6月16日所作的《〈吴虞文录〉序》中，在幽默诙谐地介绍吴虞其人时，有“打孔家店”这个提法：“我给各位中国少年介绍这位‘四川省只手打孔家店’的老英雄——吴又陵先生！”

　　在1924年5月2日《晨报》副刊上，吴虞本人已经澄清了事实，否定了这个说法，认为这不过是胡适研读《水浒》而引发的一句“戏言”而已，不能代表自己的思想与五四精神。然而“只手打孔家店”这个提法，经过20世纪三四十年代陈伯达等人加工改造，变成了“打倒孔家店”的提法，并开始被曲解夸大为五四新文化运动的纲领性口号。

　　■李大钊哲学思想实质，既非简单移植国外的某些学派，也不限于一般地传播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而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独特创造

　　问：李大钊是五四运动的核心人物之一，今年又是李大钊先生诞辰120周年，您在书中也有专门的探讨，那么能否请您重点谈谈李大钊哲学思想真谛是什么？

　　答：今天我们纪念李大钊，首先需要弄清一个问题，就是如何理解李大钊哲学思想精神实质及其历史地位。而在这一问题上，却长期存在一种没有很好解决的矛盾现象：一方面，李大钊在北京大学，乃至全中国、全世界都受到人们高度景仰与永久纪念；另一方面，他的哲学思想精髓及其独特历史贡献、历史地位，又远未得到应有的深入研究与准确评价。在这个问题上，国内外学术界有三种比较流行的理论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