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丽生,1966年、1981年先后毕业于华东水利学院(现河海大学)本科和硕士研究生,1988年毕业于美国密执安大学,获博士学位。长期从事水利水电工程的施工、设计、教学、科研和管理工作。现任民盟中央副主席,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农业与农村委员会副主任委员。曾任国家水利部副部长,第十届全国政协常委、副秘书长。
三峡工程作为一项跨世纪的水利枢纽工程,对它的解读自然少不了水利专家。从水利部副部长到民盟中央副主席,索丽生始终以严谨的治学态度关注着三峡工程的建设和运营。冬日的一天,在颇具特色的民盟中央办公楼里,索丽生通过记者传递了他对三峡工程的“声音”。
三峡绝不会成为第二个三门峡
记者:请您对三峡工程作一个总体评价。
索丽生:如何评价三峡工程,素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到底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为后代造福的工程,还是引起灾难的工程,争议很大。我的观点很明确:三峡工程利远大于弊,它的防洪效益、发电效益、航运效益以及它本身的生态效益远远大于它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因此,我总体上持肯定态度,但并不回避建这么大的工程会给自然界带来扰动,导致生态上的调整和一些新的不平衡,甚至一些不好的方面。如果现在重新投票决定这项工程是否“上马”,我肯定还是支持。
对三峡工程本身的技术进行评价,我认为,它是一项高质量和具有世界技术水准的宏伟工程。作为一名水利工作者,能够参与这样一项伟大的工程,我觉得很自豪、很欣慰。当然,对三峡工程也有种种说法,我愿意称之为误解。
记者:您觉得产生这些误解的原因是什么?
索丽生:主要有三个原因。第一,有很多人,包括一部分专家,更多的是一些社会人士,误把三峡工程当成第二个三门峡工程。三门峡工程曾是黄河上最大的工程,三峡工程是长江上最大的工程,人们很难不把这两者联系起来。三门峡工程、至少最初建的三门峡工程是一个失败的例子,现在人们“谈虎色变”,很多人担心重蹈覆辙。三门峡工程本身虽不成功,但通过多次改造,目前还能发挥一定效益,对生态的不利影响在逐渐减轻,给水利界留下了很多经验教训,也是有价值的事情。
从客观条件来讲,长江和黄河、三峡和三门峡的自然条件迥异。三门峡工程最主要的问题出在泥沙上。黄河每年的泥沙总量就比长江大,而长江的水量约为黄河的20倍,长江三峡处的泥沙含量仅为黄河三门峡的1/30。加之水土保持工程的效益和上游水库群的拦截作用,目前三峡的泥沙条件远没有三门峡那样恶劣。
从技术因素而言,两个工程的设计运行水平也不可同日而语。三门峡工程犯的一个最大错误就是没有留冲沙底孔。当时,中国专家曾建议保留底孔冲沙用,但苏联专家没同意,还把它堵死了,第一步就迈错了:没有给泥沙一个“出路”,引起水库淤积,黄河、渭河河床升高。三峡工程则预留了大批底孔排沙。三峡水库和三门峡水库也不同,前者是个“细长条”,有600多公里长,平均宽度只有1.1公里,我们把它叫做河道型水库;后者是个“大肚子”,是个湖。三峡水库按“蓄清排浑”方式运行,汛期多泥沙,水库降低水位运行,长江流量本来就大,河道型水库中流速也较快,容易把泥沙带走。而“大肚子”水库水进去后就平静下来,泥沙沉落,所以三门峡工程按照当时的自然条件和设计必然导致淤积。
第二个原因是宣传上的误导。我认为很多人把三峡工程的有些数据说过头了,津津乐道地列举了许多“世界之最”。出发点固然是好的,希望通过宣传把这个工程搞好,但过头的宣传往往会误导人们:既然三峡工程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大工程,就必定会带来大的影响,必定对生态环境带来很大破坏。
有人说三峡水库是世界上最大的水库,其实不是,有资料称它在世界上仅排第16位。长江为世界大河之一,其水量为世界第三。在这么大的江上建坝,世界上还很少,但别人在比我们小得多的河上建的水库都比三峡水库大。如尼罗河的水量不足长江的1/10,河上有个阿斯旺水坝,它的水库库容却是三峡的4倍多。三峡工程的防洪库容220亿立方米,只及坝址处年来水量的1/20,说明它对河流的“控制能力”或者说影响是有限的。但借助这一库容,可以把洪峰流量存一部分在水库里,即所谓削减洪峰,同时还要泄洪,再加上堤防等工程,下游就不至于溃堤,荆江防洪标准从十年一遇提高到百年一遇。认为三峡工程神通广大、呼风唤雨是不科学的。正因为防洪是三峡工程的第一任务,汛期必须腾库蓄洪,保持低水位运行,尽管其装机容量为“世界之最”,而发电量仍不及南美的伊泰普水电站。